[電影]Plata quemada (2000)

IMDB、Listal
Director:Marcelo Piñeyro
Writers:Marcelo Figueras, Ricardo Piglia (novel)
Stars:Eduardo Noriega, Leonardo Sbaraglia and Pablo Echarri

這部2000年的Plata quemada，一直是我很想看的電影。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，而且簡直可以用「如獲至寶」來形容。這部電影在網路上大部份的感想幾乎都是「Bad End」，一開始觀賞時也膽戰心驚深怕被虐到，但基於個人的一些執拗的偏見，看完後不但不覺得悲傷，反而有種淡淡的甜味。

以下，我將綜合對此片的感動及何以認為不算悲劇寫點感想。由於涉及部分劇情，還請沒看過此片的朋友三思，避免被劇透。



我會愛上這部作品的一個原因在於:它打破了同性/異性的範疇。Nene與Angel的愛之所以動人與性向沒有任何關係，片子開頭直白的便說了「在外人眼中他們可能只是兄弟， 但實際上他們是對戀人」，這說明所謂同性戀的「禁忌」、「罪惡」等議題已經被抹除，不談論這些東西本身，我們知道這片子講的純粹是角色之間的愛。

在電影開始沒多久，Angel就明顯的讓觀眾看見，他正是那個無法跨越障礙的同性戀。他迷信、脆弱、神經質，他加諸於自身的罪惡感比任何別人(在片中幾乎不存在這樣的別人)加諸於他的更加嚴重。這讓他試圖抵抗Nene的關愛與付出。Nene對Angel不離不棄，有許多他陪伴Angel的片段使人感到甜蜜又溫暖。但他終究會累，比起Angel、他就只是純粹的、用力去愛一個他愛的人。付出的愛需要反饋，Nene不願強迫Angel，身心俱疲的他終於出軌。

女人的角色很重要，片中的兩個女人都是必須的。我們看到Nene的出軌對象不只是同性，還包含了後來認識的異性Giselle。讓Angel見到 Giselle是很重要的一環，對他來說女人就是另一種動物，他可能不曾想變成女人，但很可能會羨慕、忌妒著女人身為異性，能夠理所當然的與男性發生關係。更不用說是與他所愛的Nene輕易的性交。

Angel不斷聽見的許多聲音究竟是什麼?Nene明確告訴Giselle那不是病，Angel自己的獨白則很明白的指出:「它們叫我罪人、娘娘腔。」到這裡，我們很清楚的看到Angel就是與電影議題本身相悖的一個典型。前面我提到片子本身不打算談論的部份，偏偏Angel正是為其所苦，Nene不固定性別的出軌對象更是突顯出這一點。

繼續說女人的重要性，Giselle使Nene有了喘息的空間，儘管他後來明白自己愛的人終舊是Angel。因為女人，Angel意識到究竟應該為什麼而恐懼，以及應該為了什麼而勇敢。從Giselle口中得知Nene如何在自己為罪惡感所苦時感到疲累、不知所措時，Angel傷心欲絕的大哭，他歇斯底里的用指甲將壁紙一 層一層扒抓下來，弄得床上到處都是。

Angel說自己害怕失去Nene，因此他必然害怕耳中的聲音、害怕那個面前具體的Giselle。他害怕一切可能失去Nene的事情，誠如他過去總在神面前憎恨自己。女人使他看清自己害怕的究竟是什麼，女人也使Nene相信自己愛的人究竟是誰。

而後便是最後一場戲，其實說到上面，兩位主角的關係已經有了結果，而且這個結果到片子最後一刻都沒有再變卦過。但戲不能就這樣結束，再怎麼說，總得有個足以呈現「張力」的收尾。



那此片的「張力」在哪裡?個人認為，一是「焚幣」，二是「死亡」。

「焚幣」象徵很多，這片名取得我也喜歡。它至少象徵了兩件事。首先，他們根本不在乎錢，就像Angel中槍時他們在雨中大聲呼喊對方的名字，緊緊的擁抱在一起，除了彼此什麼都可以不要，焚幣起自「瘋狂的愛」。再者，電影前半段Angel拒絕Nene的碰觸，旁白言及「只有在工作的時候他們才再度變成雙胞胎、兄弟、彼此相愛的兩個人」，這些錢是他們用愛搶來的東西。最後沒有別人能夠拿到這筆錢，沒有別人能夠破壞這一切，因為當初搶它的兩人將用熊熊的火燄將它燃燒殆盡。到此，「焚幣」是「無悔」、「無懼」的行為。

「死亡」相比「焚幣」，反而微不足道太多了。最明顯的是，Angel說「你死，我也不會獨活。」這也是在說Angel的恐懼，他不願失去Nene，他會跟他一道死。有一幕他倆頭碰頭躺在一塊，Angel告訴Nene「那些聲音不見了」，那一刻他們的笑容是整部電影裡最美的。 Angel找到恐懼，並重新和Nene找到彼此。

一直以來都是Nene在照顧Angel，當Nene中彈倒在Angel懷裡的時候，他說 「我也聽見那些聲音了」。我想Nene是相對比較注重實際的角色，他放棄過，他曾經想不愛Angel了，因此最後一刻他也聽見那些罪惡意象的聲音。另一方面來說，他也突然懂得Nene當時的感受，那種試圖放棄再愛彼此的痛苦感受。

但我想說，雖然一開始Angel這角色把我的情緒憋的很緊，打心底覺得他真是個虐人的角色，但最後他卻也是最治癒我的一位。他不僅勇敢起來，同時也懂得如何去照顧愛他的人了。儘管他依舊迷信，依舊敏感，但當他將十字架掛上 Nene的脖子，並開槍掃射四周要趕走那些聲音侵襲他的愛人時，Nene溫暖的笑容使我了解，他的Angel正在捍衛著彼此。而他們堅不可摧。

全片還有一個特殊之處，同時也是我認為這不能純歸為同志片的原因之一。除了接吻與擁抱、些微的碰觸，真正的兩場激情戲卻都是男人跟女人，一場是Cuervo 跟女友Vivi，一場則是Nene跟Giselle。Giselle的意義上面已經提過，而Cuervo跟女友親熱的時候，Nene正在門邊看，不論他究竟是看著男人還是女人，都揭示了對精神與肉體上的渴求是超越性別限制的。

Cuervo是不折不扣的直男，他作為搶錢行動的司機，後來與 Angel、Nene成為了類似朋友的夥伴關係。女友Vivi後來向警察報案背叛了他，但Cuervo仍想著去搭救她。Giselle被Nene趕出門後，也向警方舉發了他們。在網路有關此片的一些介紹當中提及，「電影意味深長地顯示男女之愛充滿奸詐，而只有同性之間的愛才最忠誠」，我想這一點是沒錯的，只是別斷章取義的去理解這個說法，只要視為是該片說故事的手法之一即可。

雖然沒有滾床單，但兩名男主角的感情從許多充滿愛意的動作都能使人心暖。也許有點露骨，但我很想說的是，那最後Angel擁著Nene不住親吻呢喃的一幕，就像是片中唯一卻最棒的性愛。Angel飛快而熟練的念著禱詞，就像當初Nene有技巧而體貼的為他取出肩上的子彈。Nene去的時候，他知道自己的高潮也將隨後就到。
與死亡雙關並不代表就是悲劇。沒有絕望的死亡、沒有悔恨的死亡，我想與沒有絕望與悔恨的活下來是有同樣意義的。當然，這個結局是起自他們選擇偷盜的生活方式，與他倆的愛沒有關係。 這跟一些被逼急了而以死亡作結的同志片不同，甚至可以說這就是一部感人的Romance/Action Movie，而不必特別區分為是「同志的」。

所以我覺得這片子看完後，給我的感覺是甜的。淡淡的溫暖，淡淡的略感惋惜，卻死而無憾。也許死亡是來的早了點，但Angel和Nene的愛卻已經發揮到極致了，或者說觀眾都看到了。而不論是死是活，終究他們都將離開那裡的。記得，打他們被包圍在房間裡開始，就沒有半點絕望與悲傷。是他們自己選擇了這樣的生活，想想公主王子，想想凡夫俗子的生活，以及他們的愛情。

「從此他們就這樣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，然後死去」。

以上，搞得像是一篇fanfic般的感想與個人看法後，說說此片的音樂和調性。這是我看的第一部阿根廷電影，坦白說是驚為天人。陌生的語言、性感卻不造作的肢體動作，還有那一首首動人的異國旋律，都令我著迷不已。

此片揉合了一點冷硬、一點柔情，傳統的警匪題材沖淡同性戀議題。就像許多簡介所提，與一般刻意強調社會包容等議題的同志片比起來，是真正成功傳達同性戀解放的好作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