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4月16日 星期一

2018 TIFA 托馬‧喬利——理查三世


——我是狗,我是蟾蜍,我是刺蝟。

由年輕的導演兼主演托馬·喬利(Thomas Jolly)領銜,整整巡演了九年的《理查三世》在2018年的台灣TIFA劃下句點。雖無緣參加最後一天的演後Q&A、聽下戲後的喬利侃侃而談,能夠在第二天觀賞到此劇,也已經相當滿足。

全場以精準的打光主導一切,舞台調度也相當到位。刺眼但整飭的光線從天而降,抽取理查記憶中的各種切片,仇恨和篡奪慾望歷歷在目,搭配投影和監視器畫面,也使全劇染上一層未來感。攝像頭扮演理查時而偏執尖銳、時而渙散不安的個人意識,時而又權充理查分裂人格般的多疑眼線,對其他角色施以嚴格的臨檢。
有光便有影,劇中也多次利用影子增添舞台效果。最常見的是蟄伏於舞台兩側牆面的角色剪影,例如理查的獨白戲,剪影凸顯出王者的駝背與亢奮時的怪形怪狀,充分與著裝其實充滿魅力的本體相映成趣。又或者是宣告事項的市長,兩側浮出他自己的巨大黑影,像是左右侍衛般提高了角色的身份地位。

大抵遵照文本,風格化的舞台調度,矯飾媚俗的服裝設計。打光在多種功能間靈活切換,搶盡風頭。除了主角的思維散射,還有空間的切割、進出的門、時間推移、殺戮或血光象徵等等,應用得淋漓盡致。升降舞台和光影調度製造出充滿層次感的景深與地穴溝壑感,一窩失序互噬的野生烏鴉老巢應運而生,而劇中的角色個個都是在夜裡飲泣怒號的黑鳥。

至於理查三世,只有『極醜才是至美』可以形容孤美的側顏和敏感的邊緣性格,斷折分岔的羽毛在剪影中顫動刺疼,演員不弓身便予人佝僂而行的殘缺形象,像是飽受外界欺凌而致殘,又像是自我見棄的結果,呼應文本中的『打定主意以惡徒自詡,專事仇視眼前的閒情逸緻』。
這個版本的理查最獨特的一點,不光是他能將自己唱成一首全場為之瘋狂的電子舞曲,還因為他活著時曾經風情百種、五味雜陳的笑過。故既是悲劇,也是痛苦喜劇。

最喜歡兩個時刻的理查:登基後與妃共享分娩痛楚、急喘漸變為猖狂歌者的理查。以及遭到恐怖夢境欺凌的理查,儘管那幕大抵看不見理查,只看得見淒厲的鬼魂和閃光中跨騎在白馬上的兩位年幼王子,但醜王的恐懼和蜷縮漫張在空氣中,叫觀者同陷入那恐怖之中,直喘不過氣來。

理查最終發現自己仍然無枝可棲,而慘遭眾人罷黜的是醜惡的人心。但醜惡的人心實則無以罷黜,氣絕後再度爬上王座的早已不是理查,而是那醜惡的集合體本身。查理被唾棄、被推打、被看輕、被踐踏。更重要的,被眾人和自己猛烈圍剿。來自他自身與他人的惡意最終佔據他的軀殼。
喜歡這個帶有哭泣小丑般笑臉的喜劇理查,喜歡這個敏感渾身是傷的理查,喜歡他的無恥與可鄙,喜歡他那面鏡子照映出他的肉身被這個世界賦予的醜惡模樣。被那場惡夢嚇壞的是理查沒錯,但最後死而復生、遭受王侯們以亂槍制裁的卻不是理查。此王上不了天堂,也下不了地獄。他成為狗。成為蟾蜍。成為刺蝟。他的靈魂灰飛煙滅,其傷殘的意念卻飄散在俗世的夾縫之間,腥紅色的硝煙中,徒留無以復加的愁緒和萬劫不復的悲兆。
  
最後不正經一下 :那兩隻被派去殺哥哥的小鳥有種煩煩的忍者感是怎樣,而且其中一隻聲線很卡通XDD 這次特別帶了在法國買的劇院望遠鏡試試,把托馬喬利的臉和渾身上下看得一清二楚,舞姿和風騷氣場頗可愛,好想拔他的烏鴉毛(?)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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