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喜劇] Look Around You (2002)

主創：Peter Serafinowicz, Robert Popper

《Look Around You》是由Peter Serafinowicz和Robert Popper合作主創的戲仿喜劇，第一季於2002年推出，相較於一般長達半小時的電視喜劇規格，每集只有十分鐘，可說是英喜劇界的「泡麵番」。

模倣BBC和ITV在1970至1980年代間製拍的教育節目，整整八集針對不同主題進行科學性探討。很大程度上，《Look Around You》諧仿的對象造就了它別具一格的表現形式，進而使它在今天得以成為英喜劇界的邪典作品之一。

我從試播集看起，主題是「鈣」。節目一開始，口吻清廉不阿的開場白和大部無害的材料影片映入眼簾，'Look around you. Just look around you. There. Now take a close look. Have you work out what we are looking for? Correct. The answer is Calcium.'  嗯，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。

《Look Around You》的開場

Nigel Lambert溫文爾雅的嗓音卸下觀眾心防，各式各樣針對鈣的實驗開始了，鈣是否導電、鈣是否可溶於水、鈣的原子結構及其可能發生的塌縮現象(The Helvetica Scenario)......。

試播集的學術性很強，笑點也乾硬。瀏覽網路上的觀眾心得，有些人自稱完全的化學笨蛋，直到節目快結束才感到有點可疑。儘管離平易近人有段距離，正式播出的八集還是有明顯讓步，從內部崩壞的實驗和不時發病的旁白，已經足以讓觀眾在不同程度上意識到這個節目超不對勁。

例如第一集的主題是數學，『你可以在此節目的配套課本中，第3.1415926章找到有關數學的討論。』又或者第二集的主題是水，『什麼是水？這是個難題，因為水是不可名狀的。人們可能會針對鳥提出同樣的疑問，鳥是什麼？我們真的不知道。』

煮雞蛋實驗和豆子腦

在兩位編劇的記憶中，早期的教育片就如同形式迥異的另類恐怖片。口齒清晰的旁白棒讀、僅露出臉部以下的研究員，情緒和人性彷彿被排除在外，僅僅是為傳遞特定的概念或訊息而運作。《Look Around You》所做的便是沿用它，套入有違常理的情節，讓觀眾感受到那種詭異的效果。

〈水〉中生猛而危險的雞蛋實驗，其破綻可以「兇殘得可愛」來形容。或是〈音樂〉中那台只需下達指令，就能創作出暢銷單曲的電子合成器。又或者是〈腦〉中指出萬物生靈皆有腦，即便豆子也不例外。《Look Around You》將兩位主創博大精深的幽默感，以影像材料和以假亂真的怪異實驗為主體，去蕪存菁濃縮在短短十分鐘內，整體呈現妙不可言的詭異！但到了第二季，節目的格式又有了明顯的變化。

2005年在BBC第二台播出，整整六集的第二季，片長改為常見的半小時，戲仿對象也改為《Tomorrow's World》一類的科普節目，科學家轉職節目主持人，訪問各異其趣的發明家和研究權威，並加入新鮮的競賽單元，形成更親近觀眾、也更加完整的節目型態。

對我而言，最大的變化就是角色的引入。第一季時，片中的角色僅僅是為研究項目服務的工具人，你能看到臉塌縮的Peter Serafinowicz，與鈣交流的Edgar Wright，但他們都不是具有人格的角色，只是隨機選派的倒楣科學家，很少拋頭露面。

到了第二季，Serafinowicz和Robert Popper飾演的科學家執起主持棒，四位主持中還包含由Olivia Colman飾演的Pam Bachelor。同樣的，受邀到節目上的發明家和權威人士，也都有名有姓、還有不同的人格特質。

（左）主持人Peter Packard、（中）主持人Pam Bachelor、（右）發明家Leonard Hatred

由於格式的轉變，喜劇演員也得以更鮮明的形象輪番登場，Simon Pegg、Nick Frost、Mark Heap、Kevin Eldon這些從《大火車》、《屋是生非》就常常聚首的小夥伴，以及如今大名鼎鼎、創作出「血腥冰淇淋三部曲」的編劇Edgar Wright，都在第二季中客串。最後一集甚至殺出了David Mitchell這個奇葩，也許是跟Olivia Colman老交情的緣故，而讓我驚喜萬分。

第二季依然探討不同的主題，但是多了前季所缺乏的敘事成分。每一集都會向觀眾預告，此季最終將舉辦「年度發明王」的live決賽，並由查爾斯親王擔任評審，說明《Look Around You》第二季不再是獨立的單元，而是朝明確的「結局」邁進。

有了角色加持，笑點更加通透直白，節目的趣味性不再僅限於惡搞的科普常識，編劇也開始在發明家和參賽者身上大做文章。例如S2E01的主題是〈千禧年音樂〉，三名競賽者分別上台演唱心目中的千禧年音樂，還請來柴可夫斯基的鬼魂擔任裁判，過程既爆笑又弔詭。

節目中我特別喜歡的幾項發明，包含蔬果交響樂隊、夢境錄影機和殺音劑。其中殺音劑的發明者是Leonard Hatred，由Mark Heap飾演的又一精神衰弱怪咖，全身上下都是哏，瘋子一樣住在每座英國機場附近，因而促成了發明動機，謎樣的腿傷也是很加分的設定，最後一集回歸總決賽時製造的騷亂簡直要把我笑瘋。

綜觀兩季《Look Around You》，即便將科教節目的模具視為喜劇框架，也依然難以將其歸類。硬要說的話，第一季的獨創性很強，當年還沒有人見識過這樣的喜劇作品。第二季則被設計成結構完整的科學競賽節目，備有形象鮮明的主持人、科學家和發明家，勉強有點情境喜劇的跡象，但我覺得考慮《Look Around You》的喜劇類型其實沒有必要。

大體而言，我想我一開始還是出於某種獵奇心態在觀看此劇。儘管長期浸泡在各年代的英喜劇中不可自拔，對此節目刻意營造出的濃濃「古早味」倒也不是太有距離感。不，這種獵奇心態絕不是因為看到片頭仿製ITV教育節目的倒數時鐘，或是既之呈現在鏡頭前的艾康電腦（Acorn Computers）。

我很喜歡劇中插入的〈英國的鳥〉

問題在於我不曾經歷過兩位主創見證過的電視時代。很久以前我曾在《Five Goes Mad in Dorset》的心得中寫道：『優秀的戲仿不會將材料搞得面目全非，而是在重現性質與破壞性質之間，達到取悅觀眾的目的。』

《Look Around You》精準地臨摹過去某一時期的節目公式，再將兩位主創的奇思妙想套入其中。首先會先喚醒特定年齡層的年代記憶，但身為外國人的我明顯缺乏這段記憶，充其量只能說擁有二手記憶。因此，雖然愉快地看完了整整兩季，也收穫了不少對味的笑點，細想還是會有些悵然若失之處吧。

就像之前觀賞Charlie Brooker執筆的《死亡片場》或《矢在弦上》，現代刑偵劇和驚悚殭屍片的公式深植於現代人腦海，整個取悅過程相形完整得多。但在《看電視毀人生》中，所引用的那些英國早期的公共教育節目宣傳片，也跟《Look Around You》帶給我同樣的感受。也許最大的隔閡不是文化，而是逝去的時間呢？

＊註：

1. 「泡麵番」指ACG愛好者對節目時間很短的連載動畫之戲稱。
2.  ITV的《Experiment》系列和BBC的《For Schools and Colleges》系列。
3.  試播集在結構上與正式開播的八集無異，但片長有22分鐘。
4.  Nigel Lambert的聲音很適合旁白公共教育節目，他早期的聲演工作包含公益廣告、推廣教育片和普遍級節目。我自己對Nigel Lambert的認識主要來自於有聲書和動畫配音，他曾朗讀過幾本P.G. Wodehouse的小說，例如《布蘭汀斯堡》系列，也曾是動畫《The Adventures of Paddington Bear》中Curry先生一角的聲演。

＊延伸：

1. 2010年此劇在美國發行DVD，兩位主創重溫了自己當年的作品。
2. 兩位主創在Collider網站接受的訪談內容也很豐富，不僅談及受Chris Morris的《The Day Todaty》及其電子樂品味的影響頗深，還包含試播集的製拍動機和簽約過程，值得一看。
3. 此劇當年在BBC網站上的專頁，比較有趣的是竟然有角色個資介紹。
4. 此劇的維基百科條目中，有詳列各集的客串演員名單。我從Julian Barratt的片單中接觸到此劇，並驚訝於其客串演員有多位都是心頭好，一本滿足。